那是地下室誨暗不明的酒巴,搖曳的燈光,縈繞的煙味,滴著水的水聲,螢光色的燈管,映照著每個人變換不停的神色與表情,一個彎著身體的男子,看著眼前站立的酒瓶沉默著。

 

戴著棒球帽的傑米洛牽著在北星航空工作的空服員女友經過巴台附近,瞥了一下坐在巴檯前面的孤獨男子,怪笑了一下。

 

唷,這不是我的天才外科同學,刀人大醫師嗎?喝悶酒喔。傑米洛也不等刀人答話,拉著女朋友就在刀人身邊老實不客氣的坐了下來。

 

我說啊,傑米洛點起煙,在黑暗中燃起了亮眼的火炬,布蘭特不夠朋友,轉身跟酒保要了兩杯啤酒,哪有好朋友會對自己朋友的馬子出手的。

 

傑米洛逕自的說著,看刀人也不答話,乾笑了一聲:彩虹餐廳呢,不曉得布蘭特這小子倒是挺浪漫的,如果是你傑米洛不想自討沒趣,轉頭問起自己的女友:你大概也會招架不住吧,哈哈哈。

 

刀人對於傑米洛的話無動於衷,他今天實在沒甚麼心情做出甚麼客套的寒暄,他相信小獸,也不覺得布蘭特是特別針對他,他覺得布蘭特只是想找點樂子,想要刺激自己不容挑戰的自尊,這才是讓刀人覺得最洩氣的地方。

 

但是自己今天真是輸得徹底,之後他聽小獸轉述了布蘭特閉著眼縫合的技巧,拿捏血管的精確,縫合的密實,也許再給自己十年,刀人也可以到達那樣的程度,可是竟然是布蘭特??

 

那個在低年級學理論學科可以交白卷,可以在申論題上畫鬼臉,整天在課堂後面就是睡覺,白天下課就見不到人影,成績永遠是倒數的布蘭特?

 

咕嘟。刀人拿起酒杯裡殘存的酒,一飲而盡,卻只感到難以咽下的苦澀

 

在地下室對映的五十六層樓高的大樓落地窗戶裡,黑素色的桌巾搭上暗紫色的鬱金香,酒杯或是餐盤清脆的碰撞和著人群低聲的談笑,桌子上高腳杯裡靜止不動的紅色液體,對應這個五光十色的城市緩慢的旋轉著。

 

晃動的燭光,映著小獸困惑的臉龐,逐漸燃燼的蠟燭,化做一灘盈水,你不說話,那我有問題。”小獸忍不住先說話了

 

布蘭特今夜看起來心事重重,小獸看著他的臉只覺得異常的慘白,你是怎麼辦到的,你看得到血管?小獸穿著一款白色雪紡的小洋裝,直亮的頭髮傾瀉著飄忽的光澤,她看著眼前這個雖然已經認識了五六年,卻依舊神秘的男子。

 

這個問題好儍。小獸的問題還沒說完,布蘭特的話就衝口而出,怔了一下又馬上搖搖手說:不是不是,我不是說妳我是說我自己。

 

對不起,我有點手足無措。布蘭特慘白的臉突然顯出了一點一閃而逝的血色,拿起酒杯輕啜了一口,我不是因為刀人邀請你的,我我其實是真的想邀請妳。

 

小獸望著火光的眼神頓了一下,抬起頭看著布蘭特,等待他之後要說的話。

 

布蘭特手上的酒杯在布蘭特的手上滾動著,當然當然,我對刀人沒有意見,你們在一起三四年了,我知道,他一直對你很好。

 

但是我想告訴妳布蘭特的語音平穩而低沉,就像平常的樣子,但是說話的速度比起平常慢了許多,我喜歡妳。這幾個字沒有遲疑。

 

小獸蹙起眉頭,輕輕的瞇起眼睛,看著眼前的男子,從前的布蘭特,對她而言就像是空氣或是影子,除了一團神秘,再也沒有清楚的影像,她很會認人臉的,但是回憶裡的布蘭特到底長甚麼樣子,她真的一點都說不上來,只記得他臉上一貫的慘白,但是今天晚上,這個男子第一次,似乎很認真的在對她說明著甚麼事

 

喜歡我?小獸看著他的眼神努力的想看出這件事的真實程度

 

當一個人被輕吐愛意,如果對那個人有一點好感,即便不管當面怎麼回應,都會忍不住思索對方這句話的真實性,一個過去根本就是空白的角色,如今走到故事的舞台上,走到你面前,說出他也許是短暫的現下的,又或者考慮很久的想法?他是甚麼樣的人?他為甚麼會這麼說?他是認真的嗎?我們適合嗎?

 

很難有那麼一個肯定句,可以一瞬間引起這麼多問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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