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蛋的悲傷－急診醫師的都市冒險續篇

小時候不愛看醫生不愛他們孤冷的眼神

長大了不愛看醫生不愛他們憂鬱的景深
工作卻選擇當醫生看遍名為醫生的物種
他們的臉上總有蛋蛋的悲傷

淡淡的悲傷
來自從小苦讀寒窗十年的長時間睡眠不足
來自從業後熬夜值班照顧病人保持新知須得不停攝取期刊
來自一邊攻讀研究所一邊從事實驗必須認真教學
來自為人夫為人子為人父未曾好好盡責的虧欠
或是為人妻為人女為人母未曾綿密呵護的失落

總有淡淡的悲傷
來自昨夜熬夜急救的病人沒有回來
在充滿抱怨與不耐久候的家屬面前仍要默默收起自己無能的憂傷

總有淡淡的悲傷來自換完尿布餵完奶瓶的手
片刻的與情人溫存後就是一整天與忙碌的週旋
夜半拖著疲倦的身子回家
卻仍有一疊未完成實驗數據要整理

總有淡淡的悲傷
來自醫師不再只是專業是顧客至上的服務業
老闆說病人是你們的醫食父母給我收起你們的驕傲的雙下巴
忽略尊嚴是偶可為之的尺度
更何況每個病人懷抱著苦痛你微薄的尊嚴充其量只是沒有醫德

總有淡淡的悲傷
來自壓力沉重的世代四處是混雜輕重精神疾患的客人
在健保時代後顧客至上與避免浪費要你一肩挑起
一任不同觀感的群眾悠悠之口概括承受

總有淡淡的悲傷

來自與生俱來的責任滿是高燒冷熱交迫的片刻不能怠忽職守
更不能告訴病人你比他病還重
叫他把輪椅跟點滴讓給你順便好心把病假一起送給你

總有淡淡的悲傷
來自誰不愛輕鬆賺錢
但是師長說醫生的時代過去了
賺錢是你的原罪過失致死是你的夢魘
得罪了一個病人走著瞧看是投書找記者上法院
不然小心我的小李飛刀

那就休息吧休假的時候外科醫師要擔心病人的變化
內科醫師要思所延宕住院病人的閃失與歉疚
開業的醫師要心疼病人流失後的一家老小
產科醫師最好九個月以內沒有定期看你產檢的母親
蛋蛋的憂傷卻仍不止息

淡淡的憂傷
來自醫師是過氣的行業卻仍承受眾人欣羨的目光
普遍認為不知民間疾苦的庸醫不該坐領高薪
生命無價死了人就要有人負責
腦滿腸肥的蒙古大夫終於惡冠滿盈
鐵面無私的法官大快人心
健保萬萬不該連番漲價苦了人民肥了醫生

淡淡的哀傷
來自求學時被家人朋友期許有朝一日成為名醫

一旦開始臨床又只想默默無名總比上了數字週刊還是水果日報來得輕鬆自在
但是這就是人生下一刻往往跟你想的不一樣

醫師不是人
醫師聖潔充滿光輝慈悲要帶點幽默謙卑中要帶點自信
學識廣博還要深入要說病人的語言講病人聽得懂的話
教學要充滿熱情還要教得懂學得會最好24小時隨call隨到
忙碌仍要膽大心細每一天都要充滿憂患意識

這是一場場人與人人與神之間的賭博
於是醫師的眼神裡總是充滿淡淡的憂傷

設計口條：你那是甚麼眼神？
設計口條：蛋蛋的悲傷？是洋蔥嗎？你不知道我已經很不舒服了嗎？看到你我又更不舒服了啦！
設計口條：給我表演一秒鐘笑(老闆)，再撇嘴你試試看！
設計口條：為甚麼我的小寶治療了那麼多天還沒好？你是不是不會看？你不是檢查做得不夠多？就跟你說順便幫我們家小寶全身檢查的嘛，你幹嘛一直不肯，你幹嘛那麼堅持，不然我自費嘛，"自費"總可以吧，你這死要錢的！
設計口條：為甚麼發燒你不給我打點滴，我認為退燒吃藥還是塞屁股根本不好，我告訴你我一個朋友的姑媽的二姨婆的阿嬤就是吃退燒藥胃腸出血死的...，甚麼？下一個病人？你想死啊？名牌最好給我遮好啦，我要去院長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