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了這麼多年,曾經我好多次,試圖要想起來在那一年裡面發生的事,然而僅管我在日記裡的字裡行間逐字搜索,在那一年哪些事情影響了我,哪些人對我說過甚麼,儘管我是如此的在乎,在那個十字路的交叉口,我是在甚麼樣的情況下做了決定,然而我卻甚麼都記不起來,只記得……那年的夏天很熱,蟬聲很吵。
二. 三年九班
時間是凌晨的四點十八分,我在病榻上用盡吃奶的力氣才終於緩緩的擰了我的右手,把插在我鼻孔裡的討厭管子拔掉…,很小心的。
旁邊的印尼看護還睡得酩酊,我只能小心翼翼的喘氣,因為我知道,如果我輕舉妄動,馬上就會驚動她,然後帶來穿著白色醫服的醫生,又把這個管子插進我的鼻孔裡,弄得我咳個不停,在眼角和鼻頭都飆出淚來…。
為了等這一刻,我已經在這個四面慘白的病房等了整整一個月又十八天…。
這裡到底是哪裡,為甚麼我的左手要綁著護套,連手指頭都伸不出來,想要抓一下鼻子癢都搆不著,這到底是甚麼醫院,這麼忽視我的人權?
我知道你們說我睡得時間越來越多了,叫我也叫不醒,還用握拳的拳頭在我胸口上擰,我待在病床上任你們擺佈的時間還不夠多嗎?要這樣折磨我…。
我這一生,好不容易過了泰半顛沛流離的流浪生涯,從大陸逃難一直到台灣,為甚麼我現在給綁在這裡,每天張開眼就是刺眼的陽光,晚上就是拉起來的橘色簾子,一個多月了,我就一直躺在這裡,是個正常人也要悶出病了。
最可惱的是三十年前因為胃出血把我拿掉胃的醫生,他怎麼不告訴我老的時候三天兩頭就會脹得肚子有夠難過,這樣的酷刑還要忍到我噎下最後一口氣為止,真是一群庸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