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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其實是有選擇的。”遠遠的龍椅上面,傳來男子充滿威嚴的聲音。

“譬如說?”方孝孺笑了。

“我姪子朱允炆死了,他的時代就已經結束了,如果你想要在這個時代,繼續宏揚儒道,就要跟我合作,你可以當我朝周公,當我的良輔。”

哈啾、哈啾、哈啾、哈啾,一連四個噴嚏聲,正學先生被這氣勁轟得後仰,然後……大哭起來。

哭得聲淚俱下、涕沒縱橫。

“我根本就看不到甚麼時代,一個亂賊臣子充斥的時代,我儒道的種子,不須要靠妥協茍活。”

“其實,我也沒別的選擇,是他削藩,是允炆逼我的。”大殿上的男子,穿著龍袍,他就是這個時代的王者,象徵中國這廣大土地上的無上權力,他就是明成祖,朱棣。

“不,你其實也是有選擇的,你可以任文奎太子為帝啊。”

“文奎在戰火裡失蹤了。”

“那你可以任文奎的弟弟,文圭為帝啊?”

“一個兩歲的小娃,能擔當社稷嗎?去辦家家酒還差不多。咄!方孝孺,我要得也不多,不過就你代筆草詔我朱棣即任九五,有這麼難嗎?”

“來人,磨墨。方孝孺!我答應過姚廣孝不殺你,不過現在你的命運你自己決定。”

方孝孺靜靜的,止住哭鬧,看著朱棣,那個與天齊高的男子。

靜靜的,方孝孺像是鬼上身一樣拖起自己的右手,拿起筆,蘸墨。

低頭,細心的下筆,一勾一劃,寫得用心。

“來人,拿上來。” 朱棣的聲音不掩興奮,他不相信腐儒可以有多少斤兩,在死亡前面談條件。

“方孝孺,你…。”朱棣看著眼前的四個大字”燕賊篡位。”

“你這老匹夫,難道你不怕被諸九族嗎?”朱棣怒道,整個大殿上充滿攝人的壓迫,怒意漫延在空氣裡,讓撐起身都沉重。

“就算你諸我十族又怎樣!”但是方孝孺挺立著,他舉起螳臂擋車的那支手,他看到自己死亡的終點。

“唰。”大殿上一個矮小的身影快出,一把快刀掃過方孝孺的臉頰,拉出長長的口子,讓翻落的舌頭還在地上尋找與齒頰發話的默氣。

出手的人不是別人,就是錦衣衛總旗紀綱,蔣瓛陡然挑了一下眉毛。

朱棣雙手一揮,蔣瓛如同地獄判官似威風凜凜的站上前去,唰一聲出刀就削開了方孝孺的胸膛,削下一整塊薄如紙張的人皮,端的是快捷無比。

蔣瓛知道,現在出手的輕重,重要的是宣洩主上的怒氣,至於方孝孺是怎麼感覺的,他充耳未聞。

錦衣衛的手段,就是快狠準,方孝孺的一句咒罵之語才說了一個字,蔣瓛迴旋的刀柄就悶聲撞在方孝孺的口鼻,撞斷了全部的牙齒。

在方孝孺聲淚俱下卻已不可明辨的淒厲叫聲中,朱棣突然高舉一手,蔣瓛下一招凌厲去勢就引忍不發,在千分一秒的時間裡收放自如。

“蔣瓛,你沒聽到正學先生臨死前的要求嗎?”朱棣話中有話。

蔣瓛一怔。

“屬下即刻捉拿罪人方孝孺十族於正午法場交予指揮使行刑。”咕咚,小胖子紀綱馬上跪了下去。

蔣瓛趕快也跪了下去。

“讓這個食古不化的老匹夫親眼看看他每一個親人為了他是怎麼死的,絕對讓他們後悔今生認識你。”

方孝孺在半個月的時間裡,除了昏迷馬上被冷水潑醒之外,他看到自己的妻子、兒女、孫子、大弟、門人、朋友一個個被像是一條條小魚被網起吊在半空中,然後一塊、一塊的被切下來,每一個人往往都歷經了數個小時才在逐漸止息的哀嚎聲裡往生。

為了迎合聖上”諸十族”的口諾,紀綱把方孝孺所有沾得上邊的門人第子還是友人算上”第十族”…。

方孝孺有時候哭,淚流乾了就吐,吐了又被澆醒,他親身感受混世魔王加諸在他心志上永恆的痛楚,直到哪一個人…?方孝孺也記不得了,他再也看不見事物,只是在一個永遠哀嚎不斷的空白惡夢裡醒了又睡,睡了又醒。

有人說,方孝孺在江浙巨賈沈家出資興建的聚寶門外被腰斬的時候,他還在地上以肘撐地,爬行連續寫了十二個篡位的”篡”字……。



“最後面是騙人的吧?”猴子後退了一步,誇張的看著海南冥老和尚。

“嗯…,至少,我是這樣跟別人說的。”海南冥含著淚笑了出來。

“至少在我心目中,他死得像個英雄。”海南冥滿佈皺紋的臉上瞬間斂起了笑容。

“嗯,夠氣派。”猴子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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