帛琉一直都是遺世獨立的海島,在台灣已經接近尾聲的H1N1才要止息,帛琉的H1N1才像是慢了好大一拍一樣正在開始,這裡要檢驗H1N1要送到澳洲確認,這一送就是一個月,等到病人早就已經病好,在病房裡面活蹦亂跳吵著要出院,出院又待了兩三個禮拜,這時候醫院才收到“H1N1已確認”的消息,帛琉現下兩個確認的病例都是這樣產生的

才剛來帛琉,實驗室一下說電解質不能測了,一下說電腦斷層壞了,一下動脈血氧濃度分析儀沒有試紙了不能測,突然之間,除了苦笑之外卻有一種奇特溫暖的親切感,感覺又像回到熟悉的非洲,能檢察的工具就是超音波跟X光片,檢驗室能驗的就是血球計數,再也沒甚麼五花八門的檢查項目,再也用不著知道眼前中風的病人到底是出血性的還是阻塞性的,如果昏倒的病人在加護病房觀察逐漸可以說話還是動動手了只能謝天,如果他突然惡化了就只能阿彌陀佛了

早上處理完一個call blue(病危)的病患,送進加護病房後,隨即又來了一個發燒的老人,人看起來精神不錯,問起來小便痛痛,檢查起來很可能是泌尿道感染,生命徵象都很穩定,給了退燒藥在等報告,陸續又從篩檢區接了幾個發燒的病人,我再次回到急診室…

一個寬胖蓄著兩撇濃鬍直到下巴不怒自威的中年男子坐在我病人的身邊,自顧自的寫著病歷,準備把病人送住院

他看起來就像是墨西哥黑幫的老大,旁邊陪病的家屬都立正站好動都不動,先按兵不動,我小聲問問急診的護士阿琳達,問她他是甚麼來頭,怎麼搞的在偷看我的病人?

她說:“布萊恩醫生,這個醫生之前在我們醫院也工作過,他現在在醫院隔壁開了一間診所,如果是家屬打電話指名要他來他就會來,然後把病人收住院…”

“有這樣的事,我們大醫院竟然生意會搶輸旁邊開的小診所,這是甚麼道理…”我心裡還是暗自狐疑,接著想起在架上只剩下清一色第一線抗生素,如果要開後線的藥,這邊的急診室主任也跟我說要請病人到隔壁的診所買,真是“天涯若比鄰”,大醫院買藥不假他求,醫院隔壁就有間看病兼賣藥的診所,講台語就是“養老鼠咬布袋”,病人最後被隔壁診所的醫生接收走

但既然藥品不如人,我只能眼睜睜看著黑幫老大醫生趾高氣昂的拿著病歷走到護理站,在上面豪放的寫下這個島上唯一一種第三代的後線抗生素,然後轉身頭也不回頭的走回自己的診所,驕傲的拿出祕密武器,然後把我手上的病人送去住院…

診斷結果確定是泌尿感染,本來還要看看病人是不是攝護腺有問題,現在之後的工作全都免了,但是這種自己手上的病人還沒完成就被接手的感覺讓我不禁有些失落,但是耽溺在沮喪的心情不能太久,因為…

“布萊恩,我們有個病人現在在救護車上,意識昏迷,沒有心跳,摸不到血壓…”護士為了不要讓我緬懷太久,低聲的對我宣佈這個消息,一臉無辜…

一個骨瘦如柴的矮小男人在擔架上被送近來,滿口鮮血,“CALL BLUE!!!”護士再一次對著廣播器大喊,這已經是今天的第二次,我也無暇多想,先馬上完成插管,然後…壓胸的人哩?點滴還沒打上?沒有呼吸器?眼看自己身旁密密麻麻站著聽到CALL BLUE跑過來的醫療人員,我趕快把擠呼吸球對病人送氧氣的工作丟給別人,抓了一個壯漢請他開始CPR,然後在他脖子上打點滴

急救中途一度回復心跳之後,心電圖上呈現的是急性心肌梗塞,但是這樣的景況維持不了十多分鐘,很快的我們就失去他了……

開車回家的途中,我們一如往常的經過跨島間的橋樑,看著波光瀲灩的海藍天青,看著徜徉在汪洋裡的漂亮船艇,帛琉亮麗的觀光美景之下,竟然讓我也感覺到黑島(西非的聖多美普林西比)一樣的悲哀,突然之間,這個我才初來乍到的地方,竟就這樣莫名的熟悉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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