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點,熬過一夜的我沒有闔眼,聽著陳綺貞的歌總是在夜半讓人稍微不由自主的有些感性,我忽然想起自己過去讀的大學,想起大學時代參加的美術社,凌亂的社團辦公室和充滿顏料的地面,隨便爬行過去的蟑螂都可以找到自己專屬的顏色……。

鹿譯嘶就是那時候我認識的朋友之一,他就是用一種通靈般的無神口氣對我說:”在月光下,我聽見人魚在唱歌……。”好像自己述說一種遠古的傳聞,那飄忽的口氣,認真的以為…我會相信他。

我打了個很大的哈欠,不動聲色的任他在我面前繼續自顧自的耍白癡。

“人魚?在哪啊?”總是要有個人搭腔,白濫的一方才能夠繼續努力下去。

“就在我們學校…的游泳池裡…。”鹿譯嘶拉住我的領子,”噓,你一定不要跟別人說。”

期末考的夜晚,總是不由自主的讓人有點神經兮兮,除了那些在考試前必須要毫無感情記住的字句之外,任誰都希望可以在噴水池裡看到一隻獨角獸,或是在宿舍二樓洗澡時看到窗外一個失速飄過去的頭,可以的話,我也想要準備一張漁網去水族箱裡胡亂抓些水鬼,至少,青春會比較像可以抓住些甚麼……。

在我三十歲的那年,我一直被夢境中重覆的一個游泳池召喚,我說召喚的意思是它一直不停重覆的出現在我夢裡,好像要告訴我甚麼說不出的秘密。”星空下的游泳池”,我自己給他起了一個名字,夢境是一個涼快的仲夏夜,泳池旁隨便都可以看到蟬殼空洞的身子,凹凸不平的地板承接著不勻脫色的油漆,泳池裡的水被除風吹起一波波的水紋,飄渺的映著姣潔的月光,從這裡可以看見整個台北城的頂端,我必須告訴你一個秘密,整個台北市除了信義計畫區以外的地方,全部都是鐵皮屋的樓頂,這是一個可以鳥瞰台北市夜景的游泳池,在我夢境裡…它有個秘密…。

三十歲,真的是一個很尷尬的年紀,學抽煙已經太晚,抽不出那種格調;泡妞說不出肉麻讓人做嘔的字句,彷彿就只有拿出車鑰匙和翻開銀行存款部給她看這樣的單刀直入,最怕的是遇到直接開口的妞兒”那有種你就娶我吧。”

“該逃還是迎戰?”腎上腺素大量分泌,副交感神經主司的肉慾就會平心靜氣,聽她說完前男友的故事後,你們總是會像老朋友一樣互道晚安,互相許諾如果對方將來找不到對象,你願意與他共同生活一輩子的蠢話,然後轉頭明白彼此將老死不相往來…。

都三十歲了,分不清楚夢境與現實的智商,還是掌控不了受傷與傷人的分寸,不如就裝作自己不懂愛吧。

在鹿譯嘶告訴我人魚的秘密後,我怎麼可以毫不反擊,我告訴他我正在網路和圖書館進行人魚的相關研究,研究顯示人魚是種易怒的種族,她們藍色的身軀雖然有曼妙的身段,但是沒有近看過她們的人都不曉得她們因為不潔齒所以滿口黃牙,殘暴的個性常讓曼妙的歌聲被嘶吼的相互爭吵而中斷,她們不一定只在海裡出現,她們可以通過地下水道來到世界每一個角落,印加民族甚至相信她們是奉太陽神之名創造文化的神祇,人類很少遇見他們的原因是因為一個與水鬼的約定…。

鹿譯嘶睜大著眼睛驚恐的看著我,彷彿我這次期末考考了全班第一名,他的回答實在有點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他不是追問我那個”水鬼的約定”到底是甚麼,當然,這個”水鬼的約定”細節我還沒想到,所以也幸好他沒問,但他只是說:”你怎麼會知道。”

我聳聳肩,故作正經的陷入思索,在心中小聲的旁白了一句:”白濫者人恆白濫之。”但是看著他認真的眼神,我知道這個白濫的遊戲還是要繼續玩下去…。我信奉的東西跟鹿譯嘶一樣:”人生就是充滿荒謬,所以我們要在荒謬中尋找生命的本質,而這個荒謬是可以創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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